笋

送给超绝无敌可爱的花花的赠文，蹭粮这么久也是怪不好意思的，趁老韩生日来一发祝福\(^o^)/~

第一次写全职同人，可能写得太言情了【不是】OOC，也可能有细节出入，希望大家有吃到点狗血酸爽的味道，感恩比心！

 

00

 

陈果发现叶修和韩文清的关系不像一般人想象得那样剑拔弩张，是在第八赛季的夏休期。某日杭州有雨，虽然下午三点刚过，但天色已经阴沉得像条多年没晒的棉被，乌云积压成潮湿棉絮，在雷雨的预兆里开始发霉。网吧的光线变得昏暗，似真似假的嘈杂里有人拼命敲打着键盘，汗流浃背的夏日悄然来到。

陈果拿着小风扇拼命对着自己吹，她也给唐柔和叶修每人买了一个，但那二位只要手沾上鼠标，说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为过。网吧里打荣耀的人相当多，胜负常事，或沮丧或暴躁，闷窒天气里更易大汗淋漓，他们却和屏幕里的角色一样冷静，陈果恍惚中有了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对着叶修这个老烟枪，绝对是错觉。

陈果咕哝了一声，也不指望他们能应付脾气和天气一样阴晴莫测的客人，自己摇着风扇走来走去。她刚刚进了一批新机器，按照程序员宗教学，应该开开光，叶修难得无私贡献了三根烟，陈果率领兴欣全体成员拜了拜。然而空气里的水分过于浓郁，那几根烟刚点上没多久便开始明明灭灭，陈果懊恼地撩了撩头发，想再添簇火苗，摸遍全身却也没找到打火机。

她正犹豫要不要去抢叶修的，隔空里却递来一根打火机，陈果回声说了句谢谢，打眼却被吓了一跳：“……您找谁？”

面前的男人带着墨镜口罩，声音低沉，陈果忽然就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叶修说过这两天可能会有人来找他。

 

“哟老韩，来了啊。”

陈果带着传说中的韩队去找叶修，叶修没回头，但却发了声，陈果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全神贯注的叶修会把注意力分给荣耀之外的人，而且不是敷衍，叶修微微侧过了肩膀，专注的姿势微妙地倾塌。

屏幕上光影纷呈，韩文清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等他结束当下的战斗。唐柔那边还在激情竞技场，紧张得额角终于见了汗，陈果有点尴尬，刚刚韩文清和她简单打过招呼，但她还是不太能适应一个活的韩文清站在面前，毕竟她是叶秋老粉。

 

一室无言的静寂中，陈果开始偷眼打量面前的人。韩文清不像叶修一样厚脸皮，看人打架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哪怕叶修可能正在给霸图的公会找茬。陈果本来担心他会提着叶修的领子直接把人拎出去一顿暴揍，但现在她发现二人之间涌动着一股默契，韩文清站的位置很奇妙，既不是教练一样在背后居高临下，也不是队友间随意地站在桌边，他站在离叶修不远也不近的地方。

近到叶修起身时便能仰头对他微笑而他看得到，远到叶修就算伸直了手臂操作鼠标，也不会勾到他的衣角。

 

如果有种相处像是放风筝，也许心照不宣就是最浪漫的事。

 

陈果很好奇，韩文清知不知道叶修的真名。如果他发现多年宿敌的代号是假的，会不会真的揍那家伙几下。她没敢贸然开口，生怕给叶修带来血光之灾。

转眼间叶修已经结束了战斗，修长十指倏然舒展，推开键盘，转椅向后转了几转。韩文清摘下了墨镜，叶修得以直视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他笑了笑：“走，出去说。”

韩文清瞥了他的电脑一眼，没再多看散人的信息，“嗯”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抄起他就走，叶修“诶哟诶哟”地跟在后面，手指间的烟掉落在地，陈果弯腰捡拾，韩文清匆匆对她点头致意，沉着脸直接拽走了叶修。

 

“你说这到底是有交情还是有仇啊？”陈果忐忑地敲了敲唐柔。

“嗯？什么？”唐柔根本没留意到有人到来，方才发生过的一切，都是将落未落的雨云，太安静，以至于仿佛没有存在过。

 

 

 

01

 

叶修拖拖拉拉地走在韩文清身后，天太闷以至于连人影都罢工，韩文清的余光只能看到他趿拉着的裤脚，太长了，不合身，也不合时宜。

就像普罗大众眼中的他。

 

韩文清身为豪门战队的队长，必要的形象工作有人负责，以简单清爽为主，自觉还算简朴，从没考虑过哪个季节一定要穿什么衣服的事，但连他也看得出，叶修好像还活在去年冬天。

哪怕他随性而舒适地眯着眼吸着烟，烟圈勾勒出杭州街头熙熙攘攘，哪怕他看起来除了消瘦些许一切都好，但落了尘土的裤脚和球鞋依然昭示着他的跋涉，他在煎熬，哪怕他自己从没这样想过。

 

叶修嘟嚷着老韩你要带我去哪儿，卖了我也不值几个钱。无心之语听在韩文清耳中忽然尖锐酸痛，一把将他推到墙边，小巷曲折明明暗暗，是数个赛季幕后无人的通道，紧急出口灯光闪烁，叶修七分狡狯三分赧然的微笑忽然他落在耳畔，而后是唇边，气氛开始变得柔软。

“新招数啊。”叶修絮絮道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连壁咚都学会了，男友力真是大涨，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演练演练。他一般不说这么多话，韩文清将他围困在臂膀之间，本欲继续的亲吻忽然便断在中途。

 

他们从没接过这么短促的吻，即使是在床笫间忘情，即使一门之隔就有灯光围堵等着他们露面，他们也没有这样仓促对待过“接吻”这件事。

从发展成这种带点颜色的关系起，他们便没有过任何承诺，唯一郑重其事的只有这个小小的仪式。很多话韩文清不会宣之于口，他会直接去做，而他多多少少以为，叶修会接纳这个久别重逢的吻。

 

就算不是喜悦，至少也不该是低垂眼眉。

 

叶修顾左右而言他，韩文清的心绪一寸寸下坠，他放开了面前的人，给彼此留出冷静的空间。他在等叶修开口，叶修不用抬头也知道韩文清的眼神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反而带着一种深沉的包容。他有意无意占据了这种视线很久，然而彼此都不想去挑明其中的含义，山雨欲来，他手指颤抖，忽然间只想抽根烟。

韩文清还带着那个打火机，他不抽，会拿着这种东西是为了谁显而易见，叶修低头在他手中借了一刹的火，烟灰落地，火也很快变成冷火。

韩文清让他有话快说，脸上没有不耐烦，呼吸没有颤抖，好像他们的关系真的坚如磐石到不会被捅破，又好像他们的关系隐秘到一转身就可以分道扬镳。然而这都不是真的，带着一点烟草气息一点春雨气味的吻感还萦绕在肌肤上，叶修镇静而从容地开口——

老韩，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话很俗，太俗了，叶修旁观看过几眼苏沐橙爱看的电视剧，这个拒绝人的招数早已不新鲜，好在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新鲜人。一如既往，脚踏实地，连说再见也说得那样平淡。

韩文清嗤笑一声，叶修很少听到他笑，他俯身低声道谁是你的朋友，一边说一边抽走了叶修的烟。叶修声讨他的无情，怎么不做炮友就连点火苗都不能蹭吗。他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本以为韩文清也会笑，但对方没有，对方直直地看着他，叶修想说的话都在其中消逝。

 

他替他点过火，他倾身借火，如此而已。

双方都经过太多，只要接近，别无期望，不需要太认识我。

 

积蓄已久的雷雨轰隆隆落下，韩文清握着他的手腕转向最近的便利店，一人一把伞，没有丝毫狼狈，更别提煽情，只是韩文清用的力气刻意放缓，叶修的脚步为之一滞。韩文清并不是一个太细心的人，无论是在床上还是赛场上，他都很容易让叶修负伤，虽然有时候带着点情趣的暧昧。但此刻他很小心，小心到硕大的雨滴砸在手腕上都比他冰冷手指感触更鲜明，叶修不确定他的手臂有没有颤抖，但滑过唇角的雨是苦涩的。

他们在便利店一角等雨停，韩文清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替老对头挽了挽裤脚，叶修耳垂一红，对方却已离他有一段距离，沉着的声音隔着雨雾传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会很忙。”但也很愉快。

韩文清点了点头，他们的人生还很长，而关于未来的计划里，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出现过彼此，而叶修不过是把计划从一面墙挪到了另一面上，本质上他们的坚毅都不曾动摇过。脚下雨水汇聚成细流，萍踪浪迹不相识，握一握手，当面道一声再会，也就圆满了礼节。

 

韩文清嘴角抽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他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叶修来画下休止符更合适，因为他是显得更从容的那个，但韩文清了解他，某种意义上，这种了解甚至有独家版权。

“辛苦了。”他对老对手说，不管是在这段关系里，还是在离经叛道的人生之旅上。

有一瞬间叶修几乎想冲口而出“你有没有别的问题想问我”，但他也只是模糊地呵呵笑了几声，直到指尖香烟被江南雨侵蚀得薄脆，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快冻僵了，比孤身离开嘉世那晚更甚。

 

他们该走了，韩文清这张脸挡在便利店前很影响生意，而他们都不是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但即使是他们也有犹疑不决的时刻，假如让我说下去，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陈果晚饭后才看到他们回来，很是吃了一惊，这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他们甚至没找个像样的地方躲雨。陈果不好意思地请韩文清留下做客，韩文清婉拒，叶修漫不经心替他解释，霸图老队长买了今晚的机票。

其实不是今晚，而是明早，因为他们本来该发生点什么的。

 

如果有种感情像是放风筝，心照不宣正是最决绝的道别。

 

陈果讷讷没有明言，这两个人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她看得出他们身上微妙的失魂落魄。韩文清说再见的语调拉长了一点，唐柔正好看到他，陌生人陌生寒暄，韩文清对后辈只会道一句场上见，天又黑了一点，叶修的烟又短了一点。

他背对着韩文清潦草地摆了摆手，陈果有那么一秒几乎敏感地以为他在哭，但叶修当然不是一个轻易掉眼泪的人，他只是有点走神，看上去像是累了。陈果提醒他礼貌点，伸出手正要拍他一下让他直视客人，可她的手才伸到一半，韩文清的臂膀便堪堪落在了叶修肩头。

老对手互拍肩膊已够，仍是一句场上见，少了热切多了疏离，或许还有几分余烬撩拨着心火，衍生出尴尬。

 

更尴尬的是陈果，她看着韩文清毅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的动作她看得清楚，韩文清下意识想揽过叶修，隔绝他和其他人的肢体接触，但那只手缓缓降落到一半，最终还是无奈地改换了姿势。

这到底代表友情，还是伤人伤己的暧昧？

 

“你们没吵架吧？”陈果小心翼翼地问。

罕见的是，这次叶修沉默了。

 

 

 

02

 

他们确实没有真正意义上吵过架。

从第一赛季起他们的相处模式就简单粗暴，不服来战，针锋相对中别有乐趣，后来坦诚面对对彼此的欲望时也是一样。如果是好友如黄少天，在得知叶修退役后可能还会不依不饶喊他出来解释，但韩文清一个字都没问，好像他根本不关心叶修一样。

 

韩文清说出“等你回来”时，叶修正百无聊赖坐在出租车上回酒店，陈果戴着手套呵出雾气，玻璃上画了一道又一道起伏的雾线，如同山峦。叶修体会得到她复杂的心情，他自己也有情绪需要消化。

韩文清就是一个像山峦一样的男人，叶修欣赏这点，但高山太伟岸了，山下还有人间，不适合陪他一起过独木桥。他们以两个成熟男人的身份对立、激赏，尚年少时无法遏制拥抱的冲动，却也是时候学会及时退出。

 

江南的雷雨就算倾泄一空，余音仍然淅淅沥沥，愁肠百结。

陈果现在也学会了不去打扰叶修难得安静的时刻，她拿了本杂志掩饰尴尬，正巧翻到一篇前阵子韩文清的访谈，她抖了抖杂志夹页，在那一页抖出了几点烟灰。仿佛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她迅速放下了那本杂志，眨眼偷看叶修的背影，他一个人抽烟，烟圈的弧度显得很寂寥。

 

很多人以为叶修已经修炼得太上忘情，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他还是会看的，关于韩文清的一切。

他了解韩文清，更了解这份“了解”的尺度，可他还是难免忍不住。

 

访谈总是会问几个调剂性的问题，比如家庭比如感情，韩文清永远回答战队为重，但他偶尔也会透露无伤大雅的信息，好让记者交差。他过年探访了父母，父母已经渐渐支持他的事业，按照一般惯例，按照他的年纪，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人人都明白。

人生顺风顺水走向另一个阶段，无非如此。叶修在组人下本时点开职业选手群，好几周最热闹的八卦都是韩文清回老家相亲，尽管韩队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并且暂时不考虑退役，但老将的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透过屏幕，传达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

 

叶修能看出这点，只因他也身在时间的洪流之中，被席卷着，满身是伤。

 

老将的气息带着荣耀，更带着不可避免的衰败，但没有什么不会被忘记，选择第二面人生，翻过新的手牌，也许可以称作伟大的战略撤退。叶修从网吧开始重组自己的战队，深夜他时常会处于过度兴奋和过度疲惫的交界点，无法入眠，点一根烟直到烟头开始烫手。

这种时候一个像他一样的男人会想些什么，能想些什么？他的一切都献给了荣耀，有家但很久没回去过，不想也不能重回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平庸地发福。他两袖清风，只有谁也看不穿的有点可悲的淡然挂在脸上，很多人把它读作嘲讽，更多人不能理解他的自信和激情从何而来。

 

有人劝他，重新出发，放弃理想吧，或者考虑一下，找个不那么讨厌的人，互相作伴。

想到感情吗？他也会情不自禁弯一弯唇角，有狐狸一样的狡黠，但他是只善良的狐狸，他在山脚下看了很久很久的风景，有时向高山攀登，有时倚高山休憩，而现在他要离开了，用不那么落伍的话说，是还这座山一个健康绿色的生态圈，没有他，没有这只害群之马。

 

他们都有自己该走的路，第一赛季选手群里保持着一个慢热但稳定的频率刷着喜帖和孩子的照片，房产证、学区房、体检报告，话题开始变得琐碎，看起来仍然是快乐而温暖的，而且比职业选手群少了硝烟，叶修不怎么说话，谁有困难他会私下伸出手去，韩文清也会做和他一样的事，他笑老韩是土豪，韩文清会看似一本正经地回他，那你还不快来劫富济贫？

看到这样的话叶修偶尔也会心头一跳，他其实是在看的，韩文清最近也开始回复了，尽管都很简短，比如“恭喜”“尽量到场”等等，但叶修看得出他在思考。有时候叶修也不希望自己那么懂老对手，然而就像每一次他拼命去战斗后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努力一样，他只会回答，当然是因为我也不想输。

 

置身事外，洞若观火，他清清楚楚看得到自己在逐渐败北。

他是个怪人，没有同路人，在最空洞的梦里他有时也会睁大眼睛直视自己的可悲，他喜欢的东西少且简单，有生以来不过是一个游戏一个人而已，可登山的路总是没有尽头，越来越长，而他的体力渐渐衰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勇敢而骄傲地站在山顶，看夕阳无限好，无惧只是近黄昏。

叶修从来没有和韩文清表达过近似“爱”的言辞，韩文清亦然。狐狸艰难地登山，脸上总是笑眯眯，而山峦沉默，宽容地以身躯铭记他的脚步，陪他四季枯荣，温柔却也残忍地等待——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未来，心有灵犀，或再见珍重。

 

时间会解答一切。

叶修指尖的烟抽到泛白，他一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幼稚地开始啃手指，急忙抽出纸巾擦了擦，面上又恢复平素的神情，走回自己的座位准备开始新的征战。他听得到自己胸膛空荡荡回响，一场山雨洗掉了所有想说不能说的泥足深陷，但他仍是微笑。

 

空气太凝滞了，叶修清了清嗓子，开口想随便说几句，问问陈果晚上吃了什么，但他回头时震惊地发现，陈果居然在哭，而且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叶修紧张而尴尬地递给陈果纸巾，陈果豪迈地抓住抽纸盒，索性抱着哭。

叶修搓了搓手，得体地转开视线，甚至准备偷偷溜出去，陈果叫住了他，连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我就是忽然想哭。”

雨还在下，又好像快要停了，叶修漫无边际地想，如果这场雨永远不停，韩文清的飞机不能起飞，他会不会在机场忽然非常霸道总裁地转身，一路踩踏着雨水和风雷向自己跑来，然后给他一个拥抱，胜过万语千言告白。

 

都是和沐橙一样，电视剧看太多。

 

叶修不懂女性的情感心路，也许陈果也在这场雨里想起了曾经想珍惜却没能够的某个人，也许陈果在某方面的敏感远远超乎他想象，他还是没有问，只是很绅士又很无奈地坐在老板旁边，轻声道再哭眼睛就要肿了，新机器还没开始上工呢，不吉利。

很久很久以后，陈果才小声问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能多替自己想想？

 

那时候叶修已经快要睡着了，在梦里，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只不过这座长得有点凶险却也很帅的山头是他一个人的，包容他所有的孤僻和偏执，而后在霞光万丈时对他说，我所爱的，正是你的骄傲和伤痛。

——也许在梦里吧，叶修呢喃着回答。

 

 

 

03

 

他本来就是活在梦中的人。

他做出的每一个举动，在常人看来都不可思议，要么是疯魔，要么是天才，或者兼而有之。然而只有一个人最为懂得，在这比梦境还夸张的荣耀背后，藏着多少过于现实的付出。

 

他们都一样，隔着梦互相触摸，可残酷的是，连梦都不能相互交融。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久，陈果觉得自己也跟着脱轨的银河列车搬进了梦境里居住，叶修说的一直是大实话，他们很忙，太忙了，一直忙到夺冠以后都没有时间庆祝没有时间伤感。韩文清当然也忙，第十赛季全明星时两人想私下说几句话，但又没有开口。

那时韩文清习以为常地把叶修堵在通道里，威严地咳嗽几声，头脑却忽然空白。他们以往都是用一顿拳脚或一个深吻开场的，而后便是拥抱、侵入、缠绵和分离，可现在这个程序不适用了，他们要学着退回相敬如冰的关系，比媒体和粉丝想象的甜一点，比他们自己期待的苦很多。

 

叶修也看着他，神情前所未有的苍白，匆匆退场。

那一瞬间，韩文清想了很多，一道霞光映照山巅，他太震惊于叶修脸上一闪即逝的难过，以至于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其实就算叶修没说那句话，那一两年他们也无暇将关系更推进一步，谈感情谈到第十个年头，要么扯证后相看两厌，要么如履薄冰丢盔弃甲，而他们在天秤上还摆放了荣耀，绝对性压倒了感情。

国家队热热闹闹出征苏黎世后，陈果有天接到了一个来自海边的电话，叶修身为领队已经有手机了，但只有少数人知道，电话那头的韩文清没有问过，他还是习以为常地打到兴欣。陈果立刻把叶修的电话告诉他，又详细交代了叶领队可能会接电话的时间，恨不得呐喊着小旗子对韩文清说一定要打啊，韩文清道了谢，而后挂断，之后的事情陈果一概不知。

 

这么简单的一个电话，却让她有几乎虚脱的感觉，她没把人生都奉献给电竞，这二位复杂的对局她可能看不懂，但他们当年简单明了的分手现场她还是明白的，虽然场面有点幼稚，谁也不肯说破，可陈果就是没来由难受得欲哭无泪。

那场雨下了很久很久，她希望有人能走到叶修身边，强硬而包容地和他共撑一伞，并肩而行。

 

韩文清专注战队事务，又过了几天，那串没备注的陌生号码都被他在睡前瞪出了花，他也没拨打。还是在一个晚上，不知是苏黎世的深夜还是青岛的深夜，叶修先打来了电话。

当电流开始滋滋作响时，他们便一同身处黑夜。

 

叶修的呼吸声隔了这么久，他还是很熟悉，哪怕没有任何呻吟或欢愉的暗示，在床笫间他也能通过呼吸频率判断出叶修的感觉，而现在这种是陌生的，是他没感受过的示弱，没感受过的难过。

叶修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白天训练室有人放歌，一首首曾经流行过或正在流行的歌轮流播着，歌者与歌，终须会掠过，有人放《假如让我说下去》。这是个很煽情又很无聊的故事，作词人的心绪和倾诉的对象被人八卦来八卦去，最后人们一脸唏嘘地说都是过去。

 

台风天，快要沉没的轮船，一个彻夜难眠的电话拨给旧情人，期望他陪你度过恐惧，可你又不敢真的打出去，怕他笑着说“如今跟某位同居”。安眠药也好，暂时让我入眠，明天尚有工作，失眠亦有罪。

叶修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韩文清的号码，国家队成员还没有全盘敲定时他就自己先输了进去，好像笃定韩文清会来一样，虽然他又想了想，韩文清肯定不会来。他后悔怎么没拿这事开个赌盘坐庄，一定能给兴欣再赚个十台外星人回来。

 

他受到煽动了，他已经退役，甚至超乎想象地和家里达成了和解，比他之前痛苦推敲的过程要简单很多。即使是脸皮厚如叶修也必须承认，自己的心防正在瓦解。

还好他是幸运的，韩文清的呼吸，每一个节奏他都贴身熟悉过，对方是一个人。

 

他先笑了，不敢笑太久不敢笑太大声，怕自己噎住，而后开始咳嗽，再然后就是眼泪了，纯粹生理性的。

韩文清先开了口，问他那边是几点，他干巴巴地回答，对方也沉默，不了解韩文清的人会以为他是在生气，可叶修惊悚地发现他是在害羞。

“想我了？”

“嗯。”

“嗤。”

 

“……再一个赛季，我会退役。”

“然后回家生孩子？”

“你还没进化出这个功能吧。”

“老韩，学坏了啊。”

“这么晚睡，不用对比赛负责？”

“呵，手到擒来。”

 

也许这不过是一场不咸不淡的深夜调情，被子一拉台灯一关，月亮底下无新事。可他们太投契了，想说却又不能说的，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开闸。就算韩文清不说，叶修也猜到他近来想了很多，他说退役时郑重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得意的警告，是的，哪怕是大漠孤烟，在确定老对头快残血的时候也难免开怀。

“给我小心点，退役了就去逮你”，大概是这个意思。

至于叶修，韩文清不信他真的有那么轻松，尽管两人已经历练得铜筋铁骨，处惊不变，但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第一次对上彼此，他们除了激动也会紧张。这些很难宣之于口的东西只能两人分享，是不算秘密的秘密。

 

等叶修回来，韩文清会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要一起走下去自然是难之又难，可他记得有个人一直孑孓在山路上，每个举重若轻的足迹都印着血痕。这段考虑的时间太久了，他当然也得逼叶修同等坦诚。

也许他们只是太笨拙，时间顺其自然推他们向前，寡言少语到了极限，那句话不说也得说。

 

在说晚安之前，韩文清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大洋那端的叶修也被他搞得紧张起来，他终于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说了人生第一句告白——

“叶修。”

“嗯？”

“我没你这个朋友。”

 

 

 

END

 

 

 

 

 

 

PS：友情的结束，就是爱情的开始！

本来按照我的口味应该是分手结束的，但是鉴于这样会被打，还是努力he了一下，希望大家有吃得开心=3=！